乌鸦与海鸥
一沙(Isar)
乌鸦与海鸥这两种鸟,自然是从小就听说了的。最著名的乌鸦应该就是知道把石头搁进瓶子里而喝着了水的那位了吧。对了,还有一位,他因被狐狸骗走了已经到嘴的肉而形象受损,需要在脑子里搜一搜,才找了出来。再一想,人家虽然笨点,知名度可不低,全世界的孩子几乎都知道他的故事,这一点,只怕最红的影视名星也比不了。至少像我这样的,当然包括我,但肯定不是只有我,不知道现在哪个演员名气最大,也不了解100年前的巨星都有谁,却还是知道这位几百年前的名鸦的。小时候听奶奶说过多次:那天乌鸦叫,某某人后来就如何如何了,当然指的都是祸事一类,具体情节记不住了,大致的印象是事关生死而非钱财。虽然拿不出科学的证据说服我,奶奶自己深信不疑。这种信仰的来源,估计和乌鸦的颜色(正如西方人眼中的黑猫)和难听的叫声有关。据说乌鸦全身100%黑,没有一点别的色。
海鸥的形象则大概来自那个年代的商标广告上的图案,只是一个画出来的白色的轮廓,就像当时南七菜市场里悬挂的一幅装饰画上的那群正在飞的天鹅,看上去也很美,但并没有细节,仅靠那个抽象的轮廓想不出真实的天鹅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是说达到像熟悉的活鸡活鸭的精细程度。记得那时候的品牌爱用海鸥,天鹅,大象,兔子这些形象,不过乌鸦牌的东西似乎没见过。至于那时候有啥日常用品是海鸥牌的,想了半天,始终也想不起来。唯一有点谱的好像有海鸥牌的照相机,但当时一般人家都没相机啊,我家更没有,也没机会见过。就算比较细致的海鸥图画或照片,记忆中当时也没看到过。所以现在咋也弄不明白海鸥的最初形象到底从哪来的。
那时候的合肥,常见的鸟也就麻雀,鸽子(还是人养的)。看到这里,即使我不说,估计您也看出来了:敢情这位扯了半天还没见过真的乌鸦与海鸥呢!事实确实如此,不仅乌鸦与海鸥,其它文学艺术中常提的名鸟如天鹅,大雁,我在合肥那么多年也从没见到。还记得有个同学爱形容某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不稀罕,但天鹅没有,至于天鹅的肉,更不敢去想,一想那自己分明就成了癞蛤蟆。大雁南飞的航线,估计也不经过合肥,南飞的主流是飞机。倒是忘不了长辈教训的老话“麻雀跟雁飞,翅膀都扑断了”,牢记自己就是个麻雀,万不可有非分之想。这些文艺界的名星,不仅野外见不到,逍遥津动物园里好像也没有,反正每次去动物园看回来的都是孔雀,鸳鸯,锦鸡之类。合肥没海鸥,当时看来再正常不过了:离海那么远,而海鸥就凭这名字也不该来内地生活啊。倒是有种黑鸟疑似乌鸦,但它一飞起来,就露出少许白色来,基本可以断定:非鸦,至少是非典型乌鸦,或为喜鹊?
知道您已经开始怀疑了:看来这位根本就不懂什么是鸦什么是鸥。没错,对鸟我完全一外行,外行的想当然与专业科学定义的差别,俺心里明白,肯定小不了。乌鸦与海鸥应该只是咱们外行人的叫法,很可能人家的正式大名里根本没这么叫的,更有可能咱说的乌鸦与海鸥并非2种(指生物分类学上的“种”)鸟,而是包括好多个种的2类鸟。反正我分不清英语里的raven和crow,觉得他们都是乌鸦。外行也不要紧,这年头谁还不会google一下啊,现炒现卖一个,wikipedia:“鸥,俗称海鸥,是最为普遍的海鸟,在鸟类传统分类系统中是鸟纲鸻形目的一个科……它们是中型至大型的鸟类,其外表为灰色或白色,通常其头部或翅膀有着黑色的标记。其有着矮腿、长喙及蹼。……除了三趾鸥外,鸥通常是沿海或内地的物种,极少数会冒险在大洋上生活。……鸥,特别是大型鸥,是富于谋略及拥有高度智慧的鸟类,这可以由其复杂的沟通方法及高度开发的社会结构看出,而部份物种如银鸥更有着使用工具的习性。很多物种的鸥已学会与人类共存的方法,并能在人类居住的地方繁衍。”看完这些,立马就觉得自己已经升级为鸥学专家了,尽管连纲,目,科的定义还不知道。真是不看不知道,鸥们(从现在起,把‘海’字去掉,这样一看就专业)还很厉害吗。
言归正传,兄弟我是到了德国才见到了活的鸦类和鸥类的,不行,这一听就不资深。重来,鄙人自出洋以来,已考察了N国的鸦类和鸥类,发现不论国别,有1点是共同的,鸦类都是黑的,鸥类都是白或灰的,但绝对不黑。N = ? 要是能超过10,还不早说成遍游欧美各国啊。话说鸦类,还是叫乌鸦吧(假行家当久了憋的慌),在我心目中源于道听途说加合理想象的形象,既然如此的不吉利,应该就是西方巫婆的样子,一身黑袍,目露凶光;而海鸥则是在滚向沙滩的浪潮上方轻盈的翻飞,优美又可爱。有一天在德国南部翻耕过的田野里,一眼看见上百只乌鸦在地里找吃的,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1只乌鸦尚且不吉利,我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该不吉利到啥程度?现在想来,当时能一眼就注意到那些乌鸦,肯定是乌鸦比那黑土地又不知黑出多少倍而对比度太高。这乡下的乌鸦正如自食其力的农夫,虽然谈不上优雅,也并不猥琐。城里的乌鸦似乎主要依靠人类丢弃的任何可食的东西维生,他们会咬破食品的塑料包装,把垃圾袋撕开,或干脆到垃圾箱里翻找。这些拾荒者,每次都是小心地观察,确定我不再走近,才继续发掘他的食物。那乌黑的脸实在不容易明确表达他的情绪,可以说是喜怒不形于色,也能叫作保持一颗平常心,当然乌鸦欺负乌鸦的时候是另一回事。而海鸥只有在飞的时候才有美感,一只立在柱头打盹的海鸥,显然就是傻瓜的标本,如果见过了海鸥张大嘴瞪着你,不用解释也知道啥叫恶狠狠。
您早就不耐烦了:啰嗦了这么久,你到底干吗把乌鸦和海鸥扯一块?好,马上就说(呸!你这分明是从前南七1路车终点站路边的中巴拉客的腔调:上派,上派,马上就走!)。先说不久前的一天,我坐的345路车在aurora和N 130街站停下的时候,司机把吃剩的汉堡扔进了候车亭旁的树丛里,他知道那里有鸟。车在等红灯,但见众鸟皆先观望,有顷,仅一勇鸦前趋汉堡,他夹着汉堡往回撤,立刻过来几只乌鸦分抢了那片汉堡,一只抢得了部分汉堡的乌鸦还没来得及享用,突然一只海鸥从天而降,赶走那只乌鸦,叼着缴获的汉堡飞走了,这时车也开动了。海鸥抢乌鸦食物的事,早已见多不怪了,每次都是在一只乌鸦刚搞定了食物,但还没顾上吃的时候,1只或2-3只海鸥就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倚仗自己鸟高嘴大,逼乌鸦放下食物,乌鸦也从不反抗或携食飞逃,只是不甘又无奈地放弃辛苦劳动的成果默默离去。其实乌鸦的个头不比海鸥小多少,我是搞不明白啦。
在这里大谈特谈乌鸦与海鸥,实在是在我呆过的这几个北美城市中他们太常见了,似乎比麻雀还多。随便一个mall(商店扎堆处,有译为购物中心的,小型的则只是连成一排的几个小门脸,实在找不出简明又准确的中文对应词汇)周围,高高的路灯上总会站着海鸥,甚至1个灯上有2只海鸥;而地面(停车场)特别是垃圾箱附近则是乌鸦散步的场所。反正mall附近最容易同时看见这2类鸟。居民区则是乌鸦的天堂,因为海鸥基本不来。大清早躺在床上听见乌鸦报晓,不睁眼也知道天已亮,不必养公鸡。往往早上刚出门,这些站在房顶,电线,或树上的邻居们就争先恐后地跟你打招呼,那声音,温柔不足,响亮有余,假装没听见都不成。被问候的我,虽然坚信科学,还是忍不住担心今天会不会出事,然后赶紧自我安慰:这里本是人家的地盘,人家主动问好还是看得起你。
离开合肥多年,乌鸦与海鸥可能早已移民合肥,只是没通知我。3年前回去过一趟,朋友带去逛那个大蜀山脚下的新动物园(不知是否从逍遥津拆迁而来),惊喜地看到有天鹅。那几只天鹅,虽说黑如乌鸦,好歹也算实现了儿时合肥有天鹅的梦想,尽管其形象和梦想里的白天鹅的反差大到不能再大。天鹅太抢眼,倒拿不准大雁有没有,似乎有,也应该有,天鹅比大雁更稀罕。目睹童年的梦想纷纷变成现实,人生一大乐事也。也许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在合肥街头看见野生的天鹅大雁。至于乌鸦与海鸥,有没有都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